巴黎的鱗爪(9)

美──誰說我沒有大文章做出來?至于你要借我的光開開眼,那是最容易不過的事情,可是我想想──可惜了!有個馬達姆朗灑,原先在巴黎大學當物理講師的,你看了準忘不了,現(xiàn)在可不在了,到倫敦去了;還有一個馬達姆薛托漾,她是遠在南邊鄉(xiāng)下開面包鋪子的,她就夠打倒你所有的丁稻來篤,所有的鐵青,所有的箕奧其安內(nèi)──尤其是給你這未入流看,長得太美了,她通體就看不出一根骨頭的影子,全叫勻勻的肉給隱住的,圓的,潤的,有一致節(jié)奏的,那妙是一百個哥蒂藹也形容不全的,尤其是她那腰以下的結(jié)構(gòu),真是奇跡!你從意大利來該見過西龍尼維納絲的殘像,就那也只能仿佛,你不知道那活的氣息的神奇,什么大藝術(shù)天才都沒法移植到畫布上或是石塑上去的(因此我常常自己心里辯論究竟是藝術(shù)高出自然還是自然高出藝術(shù),我怕上帝僭先的機會畢竟比凡人多些);不提別的單就她站在那里你
看,從小腹接怪上股那兩條交薈的弧線起直往下貫到腳著地處止,那肉的浪紋就比是──實在是無可比──你夢里聽著的音樂:不可信的輕柔,不可信的勻凈,不可信的韻味──說粗一點,那兩股相并處的一條線直貫到底,不漏一屑的破綻,你想通過一根發(fā)絲或是吹度一絲風息都是絕對不可能的──但同時又決不是肥肉的粘著,那就呆了。真是夢!唉,就可惜多美一個天才,偏叫一個身高六尺三寸長紅胡子的面包師給糟蹋了;真的這世上的因緣說來真怪,我很少看見美婦人不嫁給猴子類牛類水馬的丑男人!但這是支話。眼前我招得到的,夠資格的也就不少一有了,方才你坐上這沙發(fā)的時候叫我想起了愛菱,也許你與她有緣分,我就為你招她去吧,我想應(yīng)該可以容易招到的?墒巧夏莾耗?這屋子終究不是欣賞美婦人的理想背景,第一不夠開展,第二光線不夠一至少為外行人像你一類著想……我有了一個頂好
的主意,你遠來客我也該獨出心裁招待你一次,好在愛菱與我特別的熟,我要她怎么她就怎么;暫且約在后天吧,你上午十二點到我這里來,我們一同到芳丹薄羅的大森林里去,那是我常游的地方,尤其是阿房奇石相近一帶,那邊有的是天然的地毯,這一時是自然最妖艷的日子,草青得滴得出翠來,樹綠得漲得出油來,松鼠滿地滿樹都是,也不很怕人,頂好玩的,我們決計到那一帶去秘密野餐吧──至于“開眼”的話,我包你一個百二十分的滿足,將來一定是你從歐洲帶向象最不易磨滅的一個印象!一切有我布置去,你要是愿意貢獻的話,也不用別的,就要你多買大楊梅,再帶一瓶桔子酒,一瓶綠酒,我們享半天閑福去,F(xiàn)在我講得也累了,我得躺一會兒,我拿我床底下那本秘本給你先揣摹揣沫…隔一天我們從芳丹薄羅林子里回巴黎的時候,我仿佛做了一個最荒唐,最艷麗,最秘密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