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燈光(2)

我已經不是一次折磨母親了。
我不知道,我的人生為何會有這么多曲折。而母親,同時注定要比一般的母親承受得更多。早在兩年前的時候,我就開始折磨著她了。那年,我考在了北方的一所大學,入學報到了,開學兩個多月了,按理說我應該穩(wěn)定下來了,可內心卻沒有認可那北方的美麗的海濱城市,天天在腦子里想的,是怎樣逃離。逃離就意味著退學,我是那樣的義無反顧,毫不猶豫的做出了退學的打算。我沒有去想過家人,特別是母親的感受。母親聽到我要退學的事,很平靜,只是說想回來就回來吧,而我不知道,她是用怎樣的鎮(zhèn)靜,壓住了她內心震驚的波瀾。我退學的手術不是很順利,前前后后花了一個多月,在這一個多月中,母親沒有睡好一天覺,她怕我身處異域,無法安身。她擔心我吃不好睡不好,更擔心我想不開,做出傻事來。那個現在想來還是那么落寞的黃昏,我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氣,敲開了久違的家門。母親哭了。她一個勁的強調她的兒子瘦了,變小了,她甚至責怪哥哥姐姐,沒有趕快把弟弟接回家。我以一個負罪者的心態(tài),接受母親大筷大筷的往飯碗里夾的菜,禁不住,淚水長流。
因為我的自作主張,我退學后與家里面的關系一度很僵硬。母親沒有辦法,她無法調和知識分子間的矛盾,她只有一個勁的護著我。退學后從新選擇復讀的半年,我沒有回過一次家。母親想我,來城里看我,帶著雞蛋果品,到處打聽我補習的學校,直到遇到一個認識我的老鄉(xiāng),托人帶她找到了我。母親說,看了我一眼后,她就可以睡個好覺了。我不知道,母親為了找到她的兒子,究竟走了多少路,問過了多少人,她用一個母親的執(zhí)著,或者是固執(zhí),硬要把她的孩子從茫茫人海中找到!我強忍著淚水,在那四月的天空下,選擇了緘默。
這些年,我與母親總是聚少離多。
每一次離開家,總是母親送我。好幾年了,年年如是。而我,最怕看到的,最難以忘懷的,就是她蹣跚的背影。每一次,她都要堅持把我送到車站。往往是這樣,第二天我要離開,她會起得特別的早,為我準備行李,為我做踐行飯。做好了她不吃,只是看著我吃,就要把孩子送出門了,她說她吃不下。要上路了,我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不住的囑托,不住的叮嚀,直到我上了車,她再已看不見看不清,之后才轉身回去。
剛剛過去的這個春天,我要來武漢了,母親把我送上車后,我看到她轉身蒙住了眼睛,失落的往原路返回,步子很沉重,甚至是有些凌亂。我知道,她又要為她遠方的兒子擔心了。那時車還沒走,我多想叫住她,可是我知道那會更加讓她傷心。我透過車窗,默默的看著她走進了梨花深處。我鼻子酸酸的,眼淚又一次打濕了眼眶。那時,我深刻的體會到了,一個母親,把她的兒子,送在千里之外的不舍和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