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鱗爪(5)

時間:2012-08-20   投稿:maxiaoling   在線投稿:投稿

  我愛定了他。他是在巴黎求學(xué)的,不是貴族,也不是富人那更使我放心,因為我早年的經(jīng)驗使我迷信真愛情是窮人力能供給的。誰知他騙了我──他家里也是有錢的,那時我在熱戀中拋棄了家,犧牲了名譽,跟了這黃臉人離卻了巴黎,辭別了歐洲,經(jīng)過一個月的海程,我就到了我理想的燦爛的東方啊我那時的希望與快樂!但才出了紅海,他就上了心事,經(jīng)我再三的逼他才告訴他家里的實情,他父親是菲律賓最有錢的土著,性情有極嚴厲的,他怕輕易不能收受她進他們的家庭。我真不愿意把此后可憐的身世煩你的聽,朋友,但那才是我癡心人的結(jié)果,你耐心聽著吧!

  東方,東方才是我的煩惱!我這回投進了一個更陌生的社會,呼吸更沉悶的空氣;他們自己中間也許有他們溫軟的人情,但輪著我的卻一樣還只是猜忌與譏刻,更不容情的刺襲我的孤獨的性靈。果然他的家庭不容我進門,把我看作一個“巴黎淌來的可疑婦人”。我為愛他也不知忍受了多少不可忍的侮辱,吞了多少悲淚,但我自慰的是他對我不變的恩情。因為在初到的一時他還是不時來慰我──我獨自賃屋住著。但慢慢的也不知是人言浸潤還是他原來愛我不深,他竟然表示割絕我的意思。朋友,試想我這孤身女子犧牲了一切為的還不是他的愛,如今連他都離了我,那我更有什么生機?我怎的始終不曾自毀,我至今還不信,因為我時真的是沒有路走了。我又沒有錢,他狠心丟了我,我如何能再去纏他,這也許是我白種人的倔強,我不久便揩干了眼淚,出門去自尋活路。我在一個菲美合種人的家里尋得了一個保姆的職務(wù);天幸我生性是耐煩領(lǐng)小孩的──我在倫敦的日子沒孩子管就養(yǎng)貓弄狗──救活我的是那三五個活靈的孩子,黑頭發(fā)短爭指的乖乖。在那炎熱的島上我是過了兩年沒顏色的生活,得了一次兇險的熱病,從此我面上再不存青年期的光彩。我的心境正稍稍回復(fù)平衡的時候,兩件不幸的事情又臨著了我:一件是我那他與另一女子的結(jié)婚,這消息使我昏絕了過去;一件是被我棄絕的慈父也不知怎的問得了我的蹤跡來電說他老病快死要我回去。啊天罰我!等我趕回巴黎的時候正好趕著與老人訣別,懺悔我先前的造孽!

  從此我在人間還有什么意趣?我只是個實體的鬼影,活動的尸體;我的心也早就死了,再也不起波浪;在初次失望的時候我想象中還有了遼遠的東方,但如今東方只在我的心上下一個鮮明的新傷,我更有什么希冀,更有什么心情?但我每晚還是不自主的要飯店里來小坐,正如死去的鬼魂忘不了的老家!我這一生的經(jīng)驗本不想再向人前吐露的,誰知又碰著了你,苦苦的追著我,逼我再一度撩撥死盡的火灰,這來你夠明白了,為什么我老是這落漠的神情,我猜你也是過路的客人,我深深自幸又接近一次人情的溫慰,但我不敢希望什么,我的心是死定了的,時候也不早了,你看方才舞影凌亂的地上現(xiàn)在只剩一片冷淡的燈光,侍役們已經(jīng)收拾干凈,我們也該走了,再會吧,多情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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