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的荷花 孤傲地綻放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六月的江南,湖中的荷花,一枝枝孤傲地綻放。
一直喜歡荷花的簡單,一花一葉,脈絡分明,刪繁就簡。煙水蒼茫,荷花寂寞地開著,帶著欲說還休的哀愁,至池中央處逼仄而來。
老家的門前有一個荷塘。初夏,籬笆下的薔薇花,姹紫嫣紅地散落在風里。一夜的滂沱大雨,溢滿池塘。青翠的荷葉,浮在水面上。晶瑩的水珠紛紛滾動在碧綠的絲絨上。荷葉的清香,彌漫在空氣里。微風中的荷葉輕拂,綠霧青煙籠罩著大地。
隔了幾日不見,池子里的荷花一枝枝從水底突兀地伸出。一朵朵紅蓮,如菩薩的蓮花指,拈花一笑;ò晟钐幍囊稽c胭脂紅,仿若燈下紅妝新娘低頭的那一抹嫵媚。荷葉田田,宛如張愛玲的一個悲涼的手勢,滿目盡是蒼翠。很是喜歡方定山形容青花“一如初妝”。素衣薄面,蓮花花瓣自嘴里冉冉吐出,天青色等的是煙雨,蓮花等的是隔岸觀花的素心人。
荷花開的時候,祖母搬出搖椅,坐在空曠的曬谷場,水煙抽的“咕嚕嚕”作響。曬谷場有幾棵棗子樹,樹在光的照映下,有些像祖母房間的灰墻,斑斑駁駁。祖母的臉上寡寡的,一味地吸著水煙。
七八歲的我蹲在池塘邊,手里是新采擷的荷葉。我伸手抓葉上的水珠,水珠“哧溜溜”地從我的指縫間溜走。我試圖能夠盈盈握住那些頑皮的水珠,卻是徒勞地一點點的流失。我懊惱地扔下荷葉,跑到祖母的身邊。祖母放下水煙,微喟一聲;傻孩子,誰能抓住荷葉上的水珠呢?祖母的話,讓年幼的我不甚明了,然而那聲嘆息聲,重重地壓在空氣里,深植在我的心里。
父親知道祖母愛蓮花,每日早上必涉水采摘一兩枝。祖母用一個青花的花瓶供養(yǎng)在書柜上,書柜上祖父的遺照,一襲長衫上的紐扣,亮的耀眼。我坐在書柜下,照著祖母梳妝匣中的菱花鏡,總覺得鏡子里的自己,眉目與祖父竟是驚人的相似。都是高高的額頭,眉宇間張揚著桀驁不馴。據(jù)說,祖父在世之際,非常喜歡蓮花。宋朝周敦頤的《愛蓮說》;“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靜植--。”祖父時常吟誦,病榻前臨摹了一幅“六月紅蓮別樣紅”,飽蘸的筆墨,融注了祖父多少惆悵呢?祖母的名字里鑲嵌著一個“蓮”字,祖父愛屋及烏,是先愛上池中的荷花,還是愛上身邊的一朵蓮,這對于祖母似乎已然不是重要的了。到底是人走了,一彎新月天如水。荷花與祖母點燃的檀香,摻雜在一起,有著盛世的安寧和沉靜。